皖水东流。——长篇小说连载七(安徽岳西王诗华)
4事件并未就此结束,下午,大家伐木围栅栏,干了一阵,看看没什么危险了,汪氏让丈夫跟姜天水,老赵一道去下河把马牛羊赶上来。王太原与老赵赶着一马一牛五只羊,来到大河边,就把牛羊放在河边啃草,马驮得生活用品,牵着往大枫树而来。离大枫树不远,汪氏就迎来了,又慌张又惊喜的,满头大汗。
“王哥,怪事,怪事,我们挖了一窑烧好的青砖。”
“什么?怎么尽是怪事。”赶上去,果然栅栏桩还没订完,老袁那里一窑青砖露了出来。
“我看这下面一个长长的大塝,就利用这里围栅栏,圈牛羊,又一想晚上豹子来了咋办?就想在那儿留个门,门口挖一大陷坑,让豹子来抓羊时掉下去,几下子就挖出了青砖。”
“砖上面有瓦片,这里有人做过瓦的。”老赵道。
小月站在塝沿上,突然叫起来:“看,下面林中好象还有砖堆。”几个人蹲下身,顺着林子缝寻觅,下面林中果有一堆砖似的,于是寻路下去。可不是,这不是一堆烧好的青砖吗?码得小山似的,七八垛。
太神秘了,五个人都说不出话了,王太原道:“我们找找,肯定还有什么。”找了一阵子,王太原知道了,这里有一个屋基,基础石条都砌好了,砖也烧了,只是没来得及做,人就走了,这是什么人呢?正想着,汪氏又有发现,这砖窑似乎不止一个,应该是一排三个,于是让老赵,老袁上去挖挖看。“还是青砖”,“这是瓦窑”,“还是瓦窑”,一会儿老赵,老袁在喊汪氏与小月,发现一边的林中有一个石舀,一副大石磨。
看来,这里有过一大群人,准备建一套青砖大瓦房,还准备了生活必需的舀磨,遇到一件大事,突然一下子消失了。那是什么时候?发生了什么事?莫非今天这些人前生就是那群人中的几个?大家都不敢说。
5
还在姜天水夫妻俩为建房子的事发愁时,王家大院已矗立在上雾河的密林中,这里后面是那棵大枫树所在的山岗,几窑砖瓦取走后开了一个水塘,畜水以备房子着火,往东五十丈是小河,往西一百丈也是小河,河里有无数的水洼,水洼里尽是鱼,往南近一里路就是大河,大河由两条河汇成,东河西河。
姜天水的房子也建好了,用土坯筑的,里面横竹,直条,四大间,草做顶子,他总觉得这雾河四周应该还有秘密,表哥说的豹子也没见踪影,妻子与家畜有房子就有了安全,便约表兄,带着老赵,老袁,老桂四处山上走走碰碰运气,
从东河往上,过了王家界,就见插了标,上面没有字,系了白布条,上去不远,也有一大河汊,石家夫妇在河边也搭了一个小木屋,打了一些野兽,鱼挂在檐下,见到王太原他们,小心地招待他们,知道他们并无恶意,才高兴起来,告诉他们自己只占了一段河,上面河道很窄,两边悬崖,就没上去。姜天水提议上去看看,五个人就顺河道往上走,沿途不少山冲,却插了白布条,不久,果见狭窄起来,沿途皆悬崖,瀑布深潭,顺着石壁,时左时右地在河谷中穿行了五六里道,面前敞开了一个山围水绕的河谷。四条河在这里交汇,河中尽是莽莽林海,大家坐下来休息,商量这里取名叫四河汇,分头插起标,上面既有“姜”字,也有“王”字,约好将来平分。
第二天他们从西河上去,不远处,烈马山的南面,也有一个月环水绕的平坝,平坝河口上王太原已插了标,王太原对姜天水说:“你劝孙氏改嫁吧,才三十岁,守什么寡?桂哥,袁哥,赵哥任她选,选中谁,西河往上就归他,”大家笑起来。到处是悬崖峭壁,河流七折八折的,大家都打退堂鼓,决定往回走。老赵不甘心,自告奋勇要求上去,也插标,王太原不放心,让老袁也去了,嘱咐他们走一段就回来,但不一会儿,他们就回来了,说上面虽没插标,河谷幽深,有人走出的河边小路。众人不免惊奇,决定上去探探。
第二日,众人顺河上去,先是河谷,再一个大河叉子,都觉得这里似有路迹,于是插了标,继续前行。走了几里,也是一个大山谷,谷又深又险,阴森森的,一会儿一个转弯,搞得人们怎么也辩不清方向了。山谷绵延了七八里远,出了山谷又是一个山谷,不过宽敞了许多,叫人吃惊的是,在这里竟是一片田园,林中隐着一个长长的平房约是几户人家,田地之间留有许多树。姜天水摇摇头,他生怕是做梦。“这不是做梦吧?”他还没问出口,王太原先问他了,老赵,老袁,老桂也擦着眼睛等到确信不是梦时,王太原意识到大有文章,吩咐大家整衣整剑,借着林子隐蔽,自己一人独自前往,没有招呼不要上去。
到了第一户人家面前时,那户人家门开了,一个女人端着一木盆出来,看见来人,吓了一跳,就把木盆水泼了出来,然后尖叫起来。一个男人就举一把大戟吼叫着冲出来了,那几户人也冲出来了,两个老头,四个壮汉,还有少年,有拿着木棍,也有拿刀剑弓的,也有两个妇人出来,傻傻的,看看衣装,里面套着兽皮,外面陈旧破烂。“干什么的?”“什么人?”他们吼叫着,王太原后退了两步,哈哈大笑:“干什么?对一个前来拜访的远方来客,是这样的礼节吗?”
那年轻一点的老头慑于对方的镇静与气质,看看没什么危险,招手让大家放下武器,上前道:“来者何人?”,王太原上前抱拳道:“在下潜阳姬河王原,与朋友插标雾河,四方察看来到贵地。”那老头很奇怪:“你们插什么标?”王太原更奇怪了:“大明开国,皇恩浩荡,许天下赤子占地自耕,你们不知道吗?”
那群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呆若木鸡,王太原也懵了。“真的不是元鞑子管天下?已经改朝换代了?”几个人试着问。“你说雾河,雾河在哪里?”那老者问。“哦,就在这河下面,与大河交汇处,我们起的名字”,“你们改了名字?不叫雾国了?你们不是雾国的遗民吗?”这下轮到王太原糊涂了,倒吸了一口凉气,那个小小雾河,曾有一个什么雾国吗?
“你们不知道大明开国?你们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我们哪里知道,快快进去喝茶,好跟我们谈谈外面的事。”
王太原才知自己当了一回陶渊明笔下的渔翁,发现了一个确确实实的桃花园,他招手让同伴走了出来,一齐进去喝茶。
王太原,姜天水介绍了外面的情况,开始追问雾国的事,但这些人说这是他们的叫法,雾气重重,他们从不敢涉足。问他们自己的来历,这些人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,在这个小河谷住了多少年也不清楚,一直说话的老头只说自己叫老西头,坚决不说姓氏,他一会张罗留客人吃饭,一面把几个年轻人拉到外面嘀咕了一阵,神秘得很。有几个说着说着就跑走了。
午饭很丰盛,主要是野兽肉,米饭让客人大大开胃的是蔬菜,白菜,萝卜什么的,他们好久没吃这个了。
饭后不久,就有小伙子匆匆而归,他们在外面“叽叽咕咕”地。神情不好,那老头用棍扎着地面发脾气,王太原与姜天水合计,觉得留下不妥,就告辞着往回走。
“雾河的历史今天算有了一点眉目,我家那么多砖瓦原来是一群建了什么雾国的人留下的,只是不知雾国是怎么回事,我们家也不远,怎么没有一点传言。”王太原感叹。
“这些人太神秘了,你看那武器必是什么将军后代,可惜不肯说他们的来历,姓什么都不说。”姜天水也感叹。
“姓虞姓薛。”老桂说。
王太原有些吃惊,这老桂其实不老,三十多岁,沉默寡语,不过他的眼神中常有一种机敏之光,这下得到了证实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。”姜天水显然也不知道老桂还有这能耐。
“吃饭时,我看见一个傻女人在外面,溜出去问的。”
“对,那两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傻子。”老袁道。
“不错,桂哥,袁哥都聪明。”王太原自个儿点头,“这两个女人一定是抢来的,这些人来到这深山老林,娶不着亲,也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女人。”
“这些人是江西人。”姜天水肯定地说。
“对。”王太原同意,他俩都感觉到那些人口音似曾相识。姜天水的祖父说的口音与他们何等相似。“他们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。但有一点,我可以断定,他们真的不知插标占界。还有他们的四周全被人占去了,不知何人从这里上去,越过他们的田舍,占了上边,你看,刚才那老人大发脾气,定是那年轻人带回这般消息。”
“不错。”姜天水道:“但也许上边的人从别处绕来的。我们从这里翻山去看看那边怎么样,不是有什么雾国吗?也许真有什么遗民呢。刚才吃得饱饱的,回去干什么?”
王太原知道自己发现青砖屋基的事表弟一直心有所感,大约想拣个便宜,刚才河谷又插给了自己,去那边寻寻看,也就同意了。
6
本来,这里山更高林更密,但林中有许多小路,横的、纵的,想是虞薛家打猎弄出来的,不到半个时辰,他们就爬过了一座大山,看看这里,于是插了标,又过了几个小山岗,就见着一个较大的平坂。四处看了看,竟没有人插标。王太原兴奋起来,忙道:“快,快作标,刻上‘姜’字。”姜天水笑道:“还是刻‘王’字吧。”
王太原给了他一拳:“我的上河比你下河大多少?再往西,往东延伸,昨天与上午那些小地方,连在上河,我也没让你,这里当然是你的。”
“这里与下河也不知相去多远,我一人占这么两块又有何用?”姜天水大摇其头。
“先占着吧。”王太原已经在作标了。然后让众人分头去插,约定插好后,中间小河边汇齐,河边也有一棵大红枫树,挺显目的。
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,几个人纷纷来到河边,可是就是不见了老桂。大家等急了,四处喊起来,结果也没有回音。看看天色,太阳已快西沉了。一种不祥之兆爬上他们的心中,一商量,四人分两拨张弓带剑,分头去找,约定天黑前必须再回这里,还要弄吃的,睡的地方呢。
傍晚时分,两拨人在小河东南方向相遇了。互相一看,都没找着,于是从这往回找,到了河边,天已黑了,还是没找着。王太原、姜天水往南的,他们登上一个山岗,说山南是一个树木森森的大山谷,谷中还有烟柱升上来。一直找不着地方下去,几个有可能下去的地方全插了标,是他们新插了,老桂不可能到的。老赵老袁往东就有问题了,他们看见东西林中有一团迷雾,火焰一般,在他们站的那小岗下翻腾。怪怪的,姜天水很奇怪,“东边上岗?是不是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峰,怪石嶙峋的?”“没有哇。”“那你站的山岗上全是松树,一棵大古松遮天蔽地,有人在上面砍了记号。”“是啊,新鲜的。”“我就是在那里与老桂分手的,他转西南回来,落日的地方是西,他不会弄错的。”
四人很沮丧,一个三十多来岁的汉子,昨会不留一点什么痕迹就丢了呢?四个人去那小河边过夜,好在很快赶到了。于是忙着点了火把,抓鱼、找树、上去搭窝,当然也商量第二天的找人方法。老赵老袁总觉得那迷雾奇怪,幸许老桂被那雾吞了,姜天水突然想起来什么,“你们真没看见什么山峰?又高又大,独立一峰。”“肯定隐在雾中了。”老袁肯定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他们顾不上吃的,天刚蒙蒙亮,便分头找人,还是东边、南边的,那一列列山岗又陡又险,显然没人下去的迹象,东边山峰又出现了,但与南边一样于是再往西边、北边找,这次翻了几个山岗,终于看见下面一块非常大的谷地,云翻雾腾,蔚为壮观。四个人都懵了。这会咋碰着这么大的河谷?
“就是雾河吧,我觉得是这个方向。”议论结果,王太原先下结论。
“看见没有,这云雾东边漫过了山岗,这两边也与山齐,雾河有这么大吗?另外,有这么大的河雾吗?这是云海。”姜天水不同意。
老袁突然叫起来:“表少爷,看见没有,那,东北是吧,是不是有高山,山上尽是岩石。白森森的,映着阳光,象一座石头城堡哦,是不是你们昨天看见的山峰。”
那山峰离得很远,云雾的那一头,犹如大海中的仙山,后来那里果然人称石城。
“不是不是,那,东面那山,对,现在应该是东南的山峰,不是在那儿吗?”
这座山倒也不远,也在云海边,投着巨大的阴影,摄人心胆。
四个人在那山岗上徘徊,顺便插了几个标,也刻了“姜”字。
姜天水见没法子,便决定了:“说不定老桂也是象老表说的,以为这下去是雾河,找不着我们就下去了,我们就下到河谷看看吧。”
也不知走了多久,可以听见大河里水声了,不知什么时候,笼罩在他们身边头上的雾不见了,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,不远处一棵大红枫格外招人注目,还没赶到树下,他们就知道了,这就是雾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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